上周，整个地产界都被万科展期的爆炸性新闻，吸走了所有目光。

而曾经风生水起的闽系房企，却早就不再被人们关注。其实最近它们的动作也不少，但一如既往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：

11月28日，泰禾集团原美女副总黄曦因受贿一审被判14年，并处罚金400万；

11月25日，融侨集团宣布免去林宏修董事长职务，这位福建前首富林文镜之子，留下373亿总负债后黯然离场；

11月14日，正荣地产公告称集团债券违约被平安银行起诉的案件，涉及金额超过1.5亿元，已进入二审阶段；

11月22日，阳光城副总裁陈霓因涉嫌行贿犯罪，被黑龙江监察委员会留置；

10月17日，中庚集团位于闵行的两栋办公楼流拍，起拍价合计近29亿元，创下年内沪上大宗商办物业法拍纪录；

再早点的9月，传闻阳光城老板林腾蛟已经跑路去了香港……

闽系，曾经多风光，现在就有多暗淡，几乎全军覆没，让人唏嘘不已。

闽系房企有的创始人是福建人，有些则是因为创办于福建，或者大本营在福建市场。

“爱拼才会赢”的意识深深根植在了它们的基因里，带着“高杠杆、快周转、猛扩张”的九字真经横扫全国，规模一度仅次于粤系和京津系，成为地产界的第三大区域派系。

巅峰时期，最多有超过20家房企名列克而瑞全国百强榜单：世茂、阳光城、旭辉、泰禾、正荣、融信、融侨、福晟、建发、中骏、禹洲、宝龙、三盛、联发、大唐、中庚……每一个念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名字。

背后的老板昔日也都叱咤风云，喊出一句又一句震天响的口号：

中庚集团老板梁衍锋曾登上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榜，豪掷2个亿买下私人飞机，一年管理费用就高达820万；

泰禾老板黄其森放出豪言，要在北京打造“中国第一豪宅别墅”，请来章子怡、成龙等多位一线明星站台助阵；

阳光城老板林腾蛟喊出2010年要冲击100亿目标，后又提出2015年要实现500亿目标；

旭辉创始人林中更是在2017年立下了5年冲刺3000亿的目标，并称未来要实现“高层收入过亿、中高层收入千万、中层洋房豪车、基层车房齐备”……

随着楼市陡然由盛转衰，闽系房企业绩开始变脸，出现了大幅下滑。

老板们在2021年9月齐聚上海大虹桥，召开了一次闭门会议，普通话夹杂着福建话，纷纷哀叹道“真正的苦日子要来了”。此后他们的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际遇。

第一类老板是最惨的。

过去因为敢于打破常规、不走寻常路，抓住了地产上行期的风口，但在突破规则的边界时，触犯到了法律的禁忌，在行业力度空前的“反贪风暴”中陆续被拿下，身陷囹圄。

截止11月，今年已有近50位房企高管被查，其中3位来自闽系。除了开头提到的阳光城副总陈霓，还有正荣地产创始人欧宗荣和泰禾集团老板黄其森。

年初，莆田“欧氏兄弟”中的欧宗荣因涉嫌违法犯罪被采取强制措施，或与十余年前福州拍地事宜有关。

8月，黄其森因涉嫌违法被留置，涉及辽宁盛京银行与泰禾之间一笔贷款纠纷。早在三年前他就被留置过，当时涉险过关，这次恐怕很难再次走运。

前两年被抓的还有泰禾集团的两位副总黄曦和林文华，以及福晟集团原副董事长童文涛等。

这些当年霸占各路榜单的大佬们，现在只能蜷缩在囚屋里，回味自己地产帝国的往昔荣光了。既是个人悲剧，也给传统的闽系模式写下了最后的注脚。

第二类老板黯然退场，自己一手创立的地产集团早已跌落神坛，只留下大量的烂尾楼和一屁股负债。

部分还被列入了失信被执行人名单，他们的资产哪里去了，还有多少可被处置，成为很多人急需知道的难题。

2021年下半年为了应对债务，阳光城创始人林腾蛟压上全部身家，为公司提供个人担保，以一己之力偿还了巨额债务。

然而，个人的努力没能抵挡过时代的洪流，他的千亿王国迅速崩塌，草草在2024年3月卸任董事长。1995年他从新加坡留学回国创业，没想到30年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，只能被迫又离开了内地。

而大唐房地产董事长吴迪尽管在2022年年底就卸任，但7月还被厦门法院发布悬赏公告，动员全社会查找他名下可供执行的财产线索，最高奖励甚至超过4000万元巨款。

年初，一封举报信指出融信老板欧宗洪操纵展期投票、侵犯债权人权益，在社交平台广泛传播。欧氏兄弟二人一前一后，双双卷入漩涡。

去年5月，三盛集团老板林荣滨“离奇失踪”，同样也被北京海淀法院发布悬赏公告，最高可达216万元。

和这些人相比起来，近年来能体面离职的闽系老板们已经称得上是幸运：

2024年10月，宝龙商业执行董事兼行政总裁陈德力离职；

2023年以来，许健康父子卸任了百余家宝龙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、董事长等职务；

2022年6月，禹州集团董事长林龙安辞职，由他妻子郭英兰接棒……

对这些闽系地产来说，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总裁了，留个自己人善后就行了。

当然还有第三类老板，现在还在苦苦支撑，坚持不让企业彻底垮掉。他们的奋斗历程非常励志，再次凸显出闽系商人强大的韧性。

代表性的就是旭辉董事长林中，他被称作闽系房企大佬中的带头大哥。这几年频繁往返上海、香港两地，积极与债权人密切沟通，最终凭借出险后努力自救的态度，为企业重组赢得了各方信任。10月底公司约580亿元的境内外债务重组基本完成，成为业内成功实现境内外债务重组的房企典范。

中骏集团的老板黄朝阳也很尽心尽责，在集团上下采取了多项自救措施，包括把办公楼拿出来出租、超过20个项目加入“白名单”。可以说是千方百计保交付、保信用，2023年按时偿付债务超百亿元，2024年交付住宅近33000套。

不久前的11月20日，中骏集团的境外债重组迎来实质性突破，获得超过78%的债权人支持，最迟将在明年10月底见分晓。

另一边的金辉控股，则是拿出了自己降本增效的最大诚意——给高管们降薪。董事会主席林定强2023年工资仅为37.4万元，去年继续降到了31.5万，平均月薪不过2.6万。他儿子林宇担任执行董事兼执行总裁，2022年从百万年薪锐减到37.2万，去年进一步降至35.5万。

还有多家闽系房企在推进债务重组，艰难地尝试走出泥潭。

世茂集团境外115亿美元债重组方案在7月获批生效，禹洲集团于8月整体化解约66.8亿美元债务风险。重组方案通过后，房企仍需恢复“自我造血”能力，才能真正破解困境。

此外，闽系房企老板还有一个例外，那就是来自世纪金源的黄如论。

他早年闯荡菲律宾，回国后深耕北京市场，先后建设了北京世纪城、金源购物中心，并和儿子黄涛一起将投资版图越做越大，集团投资总额超过4000亿元、控股资公司超过600家，至今仍活跃在地产开发的牌桌上。

老一代闽系房企逐渐低沉后，以建发房产、国贸地产、象屿地产、联发集团为代表的新闽系“四小龙”又登场了，以更加市场化和专业化的手法在全国扩张。尤其是建发拿下杭州蒋村地王，一举改写杭州“最贵地价”纪录，让人时隔多年再次发出“闽系凶猛”的感叹。

过去30多年，闽系房企的野蛮生长，堪称是中国楼市演进的一个缩影。

这些企业的掌舵人大多是草根出身：许荣茂最早是药店伙计，欧宗荣年轻时在江西工地上搬砖，黄朝阳在东北卖挖掘机配件，黄如论刚开始是福州小学老师，林中则是一个地产中介……

他们没有显赫的背景加持，也没系统性学过什么商业理论，最初凭着敏锐的市场嗅觉、敢闯敢拼的韧劲，善用杠杆迅速做到成百上千亿规模。

但在行业周期更迭的浪潮中，又因高杠杆模式难以为继，陷入难解的债务危局，缺乏抗风险能力和战略转型的魄力，只能被动承受市场洗牌的冲击。

最终，闽系老板的豪言壮志都飘散在了风中，大虹桥也就此少了福建口音。